探索鹿河小镇：针织品市场的波折历程与遗憾夭折之谜

太仓曾经的乡镇13：鹿河。

关于鹿河，在9月12日贴出的《鹿河很小，但历史很厚重，鹿河离太仓城区很远，以前属于常熟》中已记录了鹿河的历史故事，包括了鹿河名字的来历，三国时期“怀橘遗亲”（二十四孝之一）“载石表廉”（苏州碑石博物馆内廉石故事）的主人陆绩出生于鹿河，元宝泾畔的陆绩墓，鹿河早已不存在的玉影山及其来历（今天鹿河老镇区为影玉山社区），鹿河陆家府的传说和如今依稀可见的洗马池、庄河等遗迹，太仓历史最为悠久的寺庙鹿河圣像寺，还有泗洲殿等，本篇就不再重复这些内容，只是补充一些鹿河行政区域变化的沿革，以及近当代的一些事情。

鹿河是太仓最为古老集镇，三国时期成集。据《常熟县志》载：鹿河原名陆河市，由三国时陆绩开拓陆浦河（陆河浦），又名陆河港。历史遗存实物上证明，鹿河曾写作“陆河”“六河”。后可能是“陆”“鹿”同音，也可能是为雅化，陆渐改为鹿。也有传说可能古时这一地区河网密布，曾有梅花鹿出没。所以河名为鹿河，但无资料证明。清末民初定名鹿河，沿用至今。

还有一种未经考证的说法，说陆河改“鹿河”是为了纪念太仓籍大诗人吴梅村（吴伟业），因吴梅村的别号“鹿樵生”，吴的后人中有一支定居于鹿河，为了纪念先人，这些读书人自民国印制地图开始将“陆”改为“鹿”。当然，这已是无法考证的传说，只能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作为长江口的冲积平原，鹿河是太仓及以东地区最早生成的陆地。夏商时期即有人类活动。春秋战国时属吴地，后属会稽郡。春西汉时期，属会稽郡吴县虞乡（今常熟）。东汉永建四年后，属吴郡吴县南沙乡。西晋太康四年（283年）改属吴郡海虞县。东晋咸和六年（331年）海虞县增设双凤乡，鹿河为双凤乡所辖，直至明朝前期，鹿河一直属双凤乡，隶属于常熟县（州）。直到今天道士为往生者写地名时仍写“双凤乡某某某”，常有年轻人不明白为什么，看了此文应该知道了吧。

明弘治十年（1497年）建立太仓州，鹿河南部划属太仓州，西北部仍属常熟。清雍正二年（1724年）常熟东部设昭文县，鹿河的西北部改属昭文县。民国元年，撤昭文县，鹿河西北部恢复属常熟县。民国18年（1929年）鹿河（实为鹿河南部）设镇，属太仓县璜泾区。

1949年属璜泾区鹿河乡，辖团结、市南、中心、新中、钟灵、浦北、长桥、养鱼、李家、高桥、浦南、玉影、如意13村。

1957年7月太仓县撤区并乡，鹿河乡、伍胥乡与利民乡的新民高级社合并，组建为鹿河乡（时称“大乡”）。

1958年召开万人大会，宣布成立飞跃人民公社。后更名为鹿河人民公社。与此同时，常熟县东张乡3个高级社（原吴市区长沙小乡的郏家、毛桥两村及诸家巷村部分成立的东胜13社、15社、17社）划为鹿河公社。同年，全公社22个高级社合并为11个农业生产大队。

1966年10月，鹿河南部的孙桥、杨漕、白宕、建华、建明、南港、包桥、新桥、孟河、伍胥等10个大队划归新成立的王秀人民公社。鹿河公社设玉影（鹿新）、东泾、滨海、新泾、黎明、泗洲（光明）、长城、长江、新市、飞跃、鹿南（红星）、新幸、长沙13个农业生产大队和1个渔业大队，共135个生产队。

1983年8月取消公社称谓，恢复鹿河乡建制，大队改为村，生产队更为村民小组。村名更替为玉影、东泾、滨海、新泾、黎明、泗洲、长城、长江、新市、飞跃、鹿南、新幸、长沙和鹿河渔业社。

1993年1月撤乡设鹿河镇。

1999年村合并，玉影村、东泾村合并为东影村，滨海村、新泾村合并为新海村，黎明村、新幸村合并为新明村，泗洲村、长城村、长江村合并为长洲村，新市村、长沙村合并为长新村，飞跃村、鹿南村合并为飞鹿村。2006年东影村并入新明村，长新村与飞鹿村合并为雅鹿村。

2003年8月并入璜泾镇，鹿河集镇为璜泾镇管理区。

2011年，建成区面积1.8公里，设玉影山社区居委会1个，分7个居民小组，共1200户，4545人，另有外来人口2500人。

鹿河在太仓属于小镇，人口有1.6万余，镇区面积有1.8平方公里，与有的镇区面积0.5平方公里不到的小镇相比，在小镇中算是大的。当然历史悠久是一个方面，经济相对较好也是重要因素，经济较好的原因在于鹿河是江边乡镇，属于“高乡”，即地势较高，使农业种植养殖都十分有利，过去既有保证口粮的水稻、小麦、大麦，又有经济作物棉花、油菜等，多种经营又较活跃。在集体经济年代，许多大队生产队仍保留着兔、猪、羊、蜂、鸡、鸭、鱼、蚌（育珠）的养殖和菌菇、红花、薄荷、蓖麻的种植，还有江海捕捞、粉条、生面加工等。家庭副业（草竹芦编织、花边、手工等）和宅基地自留地种养也都较丰富。

这片地处太仓最北端，又因为是沙鹿公路到底，当年被称为“布袋底”的乡镇（346国道开通后才与常熟打通），虽然偏远，却能在20世纪90年代头两年，以外向型经济全县第一名（最厉害的是持续半年每天创办一家外资企业）成为全县的经济强镇。

社队企业（后改称乡镇企业）发展高峰时，鹿河村村有工业，多的一个村有好几家企业，鹿河被人称为“小壮蟹”（个头不大，但结实有肉）。

现在的鹿河属于璜泾的一部分，璜泾以加弹业发达著称，有着“中国加弹第一镇”之称，其实加弹最早是从鹿河起源的。早在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鹿河就有了乡办的太仓县化纤纺织厂，干的就是化纤加弹。厂子规模效益都不错，是在原乡办的针织厂（手套、织布、染坊）基础上转行的，后来许多队办企业也学着做化纤加弹，乡办村办加弹厂多达6家，针织厂达10家，据当时不完全统计，鹿河境内有加弹机车200台，一时间鹿河乡镇到处都有哗哗哗的加弹机声响，搞得用电一直不够。2002年鹿河镇与上海埃力生（集团）有限公司合作成立江苏申久化纤有限公司，成为太仓化纤行业的龙头企业。

后来放开民营经济，许多头脑活络的人就自己办厂，而在鹿河办受到一定限制，就到附近的璜泾办。这一点从璜泾加弹业最早发展起来是从新联村、新华村的区位也能看出，这两个村邻近鹿河，又在沙鹿公路两侧，就是吸收了鹿河加弹业的溢出效益。

璜泾人头脑又比鹿河这个乡角落里的人更开放一点，经营方式也更灵活多样，有集资、合股、联营等等开厂的，所以有段时间媒体报道璜泾民营经济时，会说璜泾农民成“股民”（参股投资加弹业）。而鹿河原先集体企业性质的加弹业反倒落后了，加弹业首发地在阵痛中接受了“加弹第一镇”桂冠旁落的尴尬，最后连整个镇也是璜泾的。如今加弹业也面临转型升级换代的新的历史选择。

加弹业兴衰仅是鹿河发展史上的一页，令不少鹿河人至今每每提及都会耿耿于怀扼腕痛惜的还有针织品交易市场。我去年在今日头条上贴过一则小文《鹿河针织市场的兴衰》，这里简单复述一点主要内容：

20世纪70年代末、80年代初，尼龙衫裤很受市场欢迎，在哈尔滨、包头、长春、沈阳等商贩叫卖：“鹿河尼龙衫！”可见“鹿河尼龙衫”已有点名气了。

1985年1月23日的上海《解放日报》刊出报道《横机欢唱，鹿河兴旺》，介绍了横机针织业带动鹿河经济和人气的情况。官方数据，鹿河民间有横机2000余台，实际数字远不止，因为碍于当时环境，在家里悄悄地加工，或将横机放在邻近的璜泾、东张、王秀亲友家操作。

经常有外地人一路打听到鹿河，一时间每天都有外地人来鹿河走街串巷收购尼龙衫裤的，也就形成了一个无形的针织品市场。二家旅店住满收尼龙衫的外地商贩，好些人家也做起无执照的民宿生意，上海虬江路长途汽车站和公兴路长途汽车站也每天各发一班车来往于上海与鹿河之间，苏州长途汽车站也将到鹿河的班车，从原先的每天一班增加到二班。除此之外就是到太仓站、浏河站转车的，都是扛着大蛇皮袋的商贩。

小食店生意也好起来，开摩托车、拖拉机搞运输的，帮人摇横机、帮人缝合尼龙衫裤、卖横机、修横机、供应横机配件的、回收加弹丝下脚料的、供应蛇皮袋，连做打包带和打包扣、帮人托运等都在忙碌地赚钱。

横机兴旺也引起了某些部门的恐慌，他们想方设法要把横机产业纳入他们认为的“正轨”：在汽车站河西桥堍搭了个玻璃钢棚（100平方米左右），作为针织品交易市场，凡场外交易要罚没。在汽车站派人蹲守，对贩运针织品的补缴税款。干部带联防队巡查，听到哪家横机声就敲门，要求补税。对贩卖针织品外来人员当作经济领域违法对象责令离开。没几天就再也听不到喳喳喳的横机声了，汽车站和旅社也静悄悄了，针织品交易市场成了堆放柴火和养鸡的地方。

后来，常熟琴湖边形成针织服装交易市场，一跃成为全国十大市场之一。很多人痛惜鹿河失去了机遇。

鹿河针织品市场的消亡，有这样几大因素：第一肯定是那些强制干预措施直接导致的后果；第二是生产者以次充好，让鹿河尼龙衫裤口碑消失殆尽；第三是没能与时俱进，在羊毛羊绒已成为普通大众消费品时，没能及时跟进升级换代；第四是经营方式落后，鹿河人大多停留在加工生产上，没有介入销售，对市场不敏感；第五是生产手段落后，在电脑横机、提花机出现后仍固守手摇横机，款式老，品质低；第六鹿河没有形成配套的市场环境，仅靠一个横机产品单打一，难于持续吸引外地客商。

纵观各地市场的成败，都有着许多内在和外部因素，太仓有过的沙溪纺织品市场、板桥装饰品市场、浏河海产品市场、新湖国道旁的二手货市场、太仓西门车站旁的陶瓷城、粮油食品交易市场、亿立义乌城、五洋商城等等，哪个不是有着众多主客观原因的？

从历史上说，由于更长的时间鹿河是属于常熟的，地理位置上又紧贴常熟的东张乡（现碧溪镇），在以前货物交流、人员交往往常熟方向的更多，所以鹿河人的口音基本就是常熟口音，所以有一小部分操东乡口音的人，会带点鄙夷的口吻将说“嫩（你）”“娥（我）”“蔻（去）”的鹿河人称为“北头人”。“北头人”三字本身没有什么歧视性，但在太仓方言中“北头人”与“钵头人”同音，这就暗示了与土陶钵头一样的土。当然，现在哪里的年轻人都不说方言了，哪还分什么北头南头还是东头西头。

鹿河镇上的圣像寺是佛教传入太仓的起始点，也是太仓境内历史最为久远的古刹。圣像寺又名圣相寺，原址在现今的鹿长路东侧，关王塘以北、六尺沟塘南。史料记载：西晋建兴元年（313年），娄县滨海得泛海二石佛，次年，吴郡仆射徐真在陆河捐宅建圣像寺。到民国末年已只剩一堆瓦砾。1994年4月在原址之南一里余地重建（现鹿河菜市场南侧），占地四十亩，尚有扩充余地。由社会各界资助，1995年1月16日新圣像寺开寺。

除圣像寺外，鹿河宗教场所大多已湮没在历史长河里。这里列一下它们的名字：

泗洲殿，始建于三国时期，现在遗址上重构简单的建筑；

崇福道院，位于现新鹿路元宝泾东100米处，始建于宋，现只留下一棵树龄已900年的古银杏；

三元堂，位于关王塘东原小东街，始建于明末，现仅有废墟遗址；

草庵，尼姑庵，位于涌北街北弄桥堍，建于清末，1949年后分给缺房户居住；

城隍庙位地原鹿河小学旧址，建于清末，民国初年小学迁入，后小学与镇公所共用，1949年后为小学，1989年小学迁出时，大殿尚存，1994年重建圣像寺时拆除大殿砖瓦木料石料移去建寺；

长寿庙，位于现346国道南侧与常熟交界检查站东，原为家庙，外墙为白色（一般庙均为黄色），日占时期曾被搭瞭望台，1966年庙房被拆，移建新市小学，银杏树被砍；

牌湖庙（湃湖庙）民国初建，1950年设小学，1975年庙房拆迁建滨海小学；孔泾庙，民国初建，1950年部分房屋为村办公用房，1962年拆除；周神庙，1958年被拆除；北草庙，1972年被拆除；新土地堂，1949年后设民利小学，1960年前后被拆除；老土地堂，1960年被拆除。

沿江的鹿河人将长江称为“海”，江边称为“海浪（上）头”，曾经有个村的村名就叫滨海。鹿河人将江堤称为“海城”“城头”，鹿河那段江边有两道江堤，就成了“外城头”“里城头”。随着江滩冲积外伸，“里城头”外又长出了许多的田地，以前鹿河的长江、长城、滨海、新泾等几个村都在“里城头”外，说明这些面积都是后来冲积出来的。现在，这“里城头”早已失去了堤已成了一条公路，

说起这“里城头”还有一段历史故事。

据地方志记载，清乾隆年间，泗洲乡人孙梦逵（字孙庄九）任职京城，官至尚书，归里省亲，适逢秋汛怒潮。太仓知州宋楚望拜访孙，商议沿海筑堤，捍御潮患。遂上奏皇上，奏折写：“秋风怒潮，丈二之高，声若惊雷，势如山倒，沃野千里，浊浪滔滔，人为鱼鳖，幸存嗷嗷，欲策宁宇，筑堤挡潮，恳求龙恩，准奏赐诏。”户部尚书曾以海潮怎能丈量、丈二高度依据何在质询。孙梦逵说：“七尺圩岸五尺蒿，蒿草头上浪滔滔。”皇上批准筑堤，孙又回乡发动民工并亲临工地，修筑海塘（称为“皇岸”）。从此，此地沿江百姓免大潮之害。

一日，乾隆皇帝上朝问及长江水一日几潮。孙回答：“一日两潮。”有权奸进谗言：“万岁爷一日一朝，孙说江水一日两潮。”乾隆大怒，下旨杀了孙梦逵。后来，权奸失势，冤案得到昭雪，孙梦逵被赐予厚葬，将无首之尸配上金头、戴上缨帽下葬。为防盗墓，共筑七十二座孙墓，其中七十一座为疑冢空穴。墓地有两处，一处在王秀孙桥村，孙桥地名因孙墓而得，另一处在鹿河沙鹿公路北侧原轮窑基附近，此地曾被称为“石坑坟”。现鹿河的孙姓仍为大姓，在小东街、新市、长沙等都有孙氏聚居区。

在“海浪头”还曾有过一个长江林场。1974年10月，在璜泾公社与鹿河公社交界处的钱泾口南北两侧辟出一片滩涂地，建立了长江林场，用来安置太仓城镇的初高中毕业生。这个林场虽然存在时间很短，但在一代太仓人心中留下了极深的印记，我在5月1日今日头条上贴出过《长江林场，青春、激情、汗水、泪水交织的地方》。

鹿河的规模企业有雅鹿服装厂（江苏雅鹿实业股份有限公司）、鹿河化工厂（太仓县医药原料厂、苏州侨太医药原料有限公司）、太仓康鹿精毛纺厂、太仓麒麟长毛绒有限公司、太仓市海鹿针织有限公司、苏州勤益化纤纺有限公司、华伦皮塑（苏州）有限公司、苏州欣达长毛绒有限公司、太仓县苎麻纺织厂、太仓冷冻机厂、太仓造船厂白茆口分厂、太仓纬编服装厂等，其中冷冻机厂80年代初就生产冰柜，但生产了十来年一直是卧室冰柜一个品种，最后被淘汰出局。另一家打出太仓第一客车厂乡办企业，比张家港牡丹牌面包车更早地生产出了带有“鹿”字品牌的面包车，但靠买来底盘加装手工敲敲打打车壳的面包车只生产了几辆便关门歇业了。

当年最成功的乡镇企业当属西服厂，后来更名为雅鹿服装厂，再后来就是雅鹿集团股份有限公司。雅鹿公司发家之地的雅鹿村是太仓第一个全国文明村，也是江苏省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先进村、江苏省民主法治示范村和苏州市先锋村。